196体育4月24日是个星期一。不用专门说196体育,于娜的家里人都知道每周的这一天她要加班。
晚上7点,位于青岛市市北区上海路6号的青岛市工人文化宫内,4楼“每周一讲”讲堂还热闹着。听众落座,设备就绪,经文化宫教育培训部负责人于娜介绍后,当晚的讲师走上了讲台。
这是“每周一讲”的第1661讲。就在4月初,这个讲堂刚刚度过了自己的40岁生日。
不设听课门槛,不限授课范围,不考试不发证。作为全国范围内开办时间最长的公益性讲座,尤其又处在信息过载的当下,“每周一讲”的存在即便不算“奇迹”,也足够神奇。
33岁的于娜是这个“神奇”讲堂的第6任“班主任”。她说“每周一讲”能够延续,归根结底是因为在这座城市里,始终有一群人笃信讲堂一直以来的标语。那是一句再经典不过的语录——知识就是力量。
1987年,李克富在青岛学医,大学离上海路不远。一天晚上,他遛弯到了工人文化宫外,看到不断有人往里面一间平房走去。好奇的李克富也想去凑个热闹,“结果在门口被拦下来了,工作人员管我要票。”30多年后,年过五旬的李克富说起当时的场景,还忍不住笑。
那时候,“每周一讲”已办了4年。1983年,中华全国总工会倡议发起“振兴中华读书活动”,当时的青岛市总工会、青岛市工人文化宫为响应号召,决定开办一个讲座,邀请当地学者为有需求的职工群众授课。当年4月8日,雕塑家徐立忠以《美与生活》为题开启了“每周一讲”的第一讲。
“从一开始,讲堂就对所有市民开放,但要凭票入场。”已从工人文化宫退休的曲阳是“每周一讲”第4任“班主任”,她说门票价格从最初的1分钱、5分钱到后来的3毛钱、5毛钱,再到2020年前3元“封顶”,“钱不多,只是个象征意义”。1991年,曲阳刚到工人文化宫工作时,就“兼任”过售票员。
买票后,李克富进入了讲堂。说是讲堂,实则是当时工人文化宫的阅览室。这间阅览室在老听众、老讲师的口中反复被提及:平时供人看书用,到了周一晚上桌子摆成课桌样,最前面支起一块黑板,就成了教室。条件有限,房间里冬冷夏热,一扇破旧到摇摇欲坠的窗户成了不少人共同的记忆符号。
不过这些都不要紧。那个时代,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很匮乏,没有互联网,可供观看的电影196体育、演出也很少。1981年参加工作的周学梧说,除了每天在单位能看到报纸,自己想读更多文字资料基本都得靠借。要是能借到近期出版的《收获》,绝对是一件能让他兴奋许久的事。
也有人想要弥补求学时的遗憾。1963年出生的吕静自初二考进青岛市歌舞团后就中断了文化课学习。懂事后,学知识一直是挂在她心上的大事。
这种情况下,“每周一讲”一出现就成了人们学习和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之一。讲堂创办没多久,周学梧从当地报纸上得到了消息。自那时起,每个周一一下班,他便骑上自行车往工人文化宫赶。来不及吃饭,就在路上买一个白面火烧,上课前三口两口吞掉。“我着急去占前排的位置。”周学梧说。
“每周一讲”40周年纪念活动上,资深讲师宋文京与资深听众周学梧对谈讲堂历史。
吕静家在工人文化宫附近,每到周日,她总会去那里晃悠好几次,“就等着新一期讲座的海报贴出来,要是感兴趣,我立马买票”。
创办之初的十来年,“每周一讲”的主题以文学、影视艺术为主。那个年代,几乎人人都谈论文学。如果哪一次讲题与当时流行的书籍相关,小小的阅览室必然人满为患。1986年,长篇小说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引起广泛关注与讨论。以此为主题的“每周一讲”因为听众人数过多,破天荒地在几天后又加讲了一场。
有意思的是,李克富第一次听讲,听到的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心理学相关讲座。不过那一回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课程本身,而是周围听课人的眼神和表情。他说,其中传达出的对知识的强烈渴望,自己在大学课堂里很少看到。“到‘每周一讲’去的人,是真的想学点什么。”李克富说。
1998年,青岛大学文学院老师周海波接到了去“每周一讲”讲课的邀请。当时,他从外地调到青岛不久,“来之前就知道这里有个‘每周一讲’”。经过15年发展,那时的“每周一讲”在全国都有了名气。
周海波备课很认真,从专业的角度拟定了名为《中国文学的现代形态》的讲题。然而等面对听众时,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学校教室的地方。
讲台之下,有老人,有青年196体育,有单位职工,有路边小贩……他们不像普通学生有相似的知识储备,也不像接受继续教育的成年人有一致的学历目标。尽可能让每一个听众能听懂又能有所收获196体育,是“每周一讲”对讲师的第一个挑战。
眼见自己准备的学术性较强的内容让听众的眼神越来越迷茫,周海波赶忙调整策略,临时用更多作品分析代替概念讲解,“撑”过了一个半小时。
一个多月后,周海波第二次站在了“每周一讲”讲台上。这次的主题是《中国现代文化狂人怪异心态的文化剖析》,讲法是把鲁迅、胡适等人有据可考的在现实中的“怪异”行为与他们的作品、时代背景结合分析。“我一边讲一边就能感觉到,台下人的表情和上一次明显不一样了。”周海波说。
作为“每周一讲”在任时间最长的“班主任”,曲阳亲历了许多讲师的第一课。她很清楚,“这个讲台不好站”。
“每周一讲”不签到,不考试,不发证,这意味着讲师要留住听众,除了高质量的授课外基本没有别的办法。曲阳曾邀请一位书法领域的专家来讲课,但由于内容理论性太强,开讲后陆续有多位听众离场。课后,讲师告诉曲阳自己紧张得后背全湿了,“他说这比在大学里讲课难多了”。
文艺评论家吕铭康多次在“每周一讲”讲京剧。每一次他都会琢磨如何既让到场的票友听出门道,也让“围观群众”不白来一趟。有一回,为了讲清楚不同京剧人物在“四击头”这一锣鼓点中的不同出场方式以及由此反映出的人物身份、性格、处境,吕铭康直接把打击乐器搬进了讲堂。
四击头每敲一次,吕铭康就扮作人物亮相一次。朝廷官员在锣声停歇后缓缓出场,绿林英雄是无缝衔接登场,视死如归的行刑犯人等不及鼓点敲完就蹦了出来。这样一来,听京剧的和不听京剧的都“涨了知识”。“当时,台下一片掌声。”吕铭康回忆。
虽然没有“教研”活动,但能在“每周一讲”站稳脚的讲师都遵循着同样的授课理念。学中国舞出身的王晨2019年才加入讲师团队。“我又不能去教听众跳舞。”这位在年龄上也算新生力量的讲师笑着说,她选择更多从文化与舞蹈的关系入手准备讲题,让听众通过她的授课看懂舞蹈,理解舞蹈。
“每周一讲”授课范围不限,但有的时候工人文化宫也会给讲师出一些“命题作文”。曾经连续好几年,开春第一讲都由吕铭康出马,讲题是“班主任”早早定好的对当年春晚的赏析。直到现在说起这件事,吕铭康还会眉头一皱,“大年三十晚上,眼睛盯着电视机,手上做着笔记,线
在筹办“每周一讲”40周年纪念活动时,于娜经人介绍认识了“资深听众”周学梧。当时她很惊讶,周学梧坚持听讲30多年,自己却从没听哪位前任“班主任”提起过这号人物。
创业起步阶段,资源少压力大。这时候的“每周一讲”成了周学梧的“充电站”196体育,“在那一个半小时,除了接收知识,什么都不用想”。后来,日渐繁忙的工作也没有影响周学梧的学习习惯。有一次,青岛大学教师张轶西到“每周一讲”讲了《周易》,此后一年多时间里,周学梧专门去学校旁听了张轶西开设的相关课程,并且至今保留着课堂笔记。
把周学梧介绍给于娜认识的是青岛市书法家协会副会长宋文京,从1994年至今,他已在“每周一讲”授课76次,仅次于已去世的文艺专家金再新的96次。“我的目标,是至少要讲够100次。”宋文京并不掩饰自己超越前辈的“野心”。
青岛理工大学教师潘玲2018年站上“每周一讲”讲台时,已经是教授了,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感到兴奋和雀跃。而且,这样的情绪延伸到了她此后每一次授课过程中。
在“每周一讲”就不存在这样的状况。潘玲研究《红楼梦》多年,她的第一讲也以此为主题。授课结束后不久,学校收发室转来了寄给她的好几封信。“全是听众写来和我讨论《红楼梦》的。”潘玲说,那些信有的甚至没有署名,有听众还“附赠”了自己多年收集的红学资料。“我能感觉到,交流知识和思想是他们唯一的目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