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G大游逃离、寻找、回归 一条曲折的“网戒”之路

  196体育央广网北京11月12日消息(记者孙冰洁)关小黑屋、被打戒尺、被“龙鞭”打……南昌豫章书院被接连曝出以体罚方式强制治网瘾后,尽管该校现已关停,但社会对社会上鱼目混杂的网戒机构声讨仍未停止。

  那些“逃出”网戒机构的少年经历了什么?真实的网戒机构如何?治疗网瘾,是否只能通过暴力手段进行?带着诸多疑问,记者近日踏上了一条“曲折”的寻找之路。

  “一定要让这样的机构消失,不能让更多的人受害。”这条留言,是记者寻找之路的起点,两个从网戒机构-豫章书院“逃离”的少年,对记者讲述了他们的“治疗”故事。

  离开豫章书院近一年,杨龙开还是会经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,梦中他被教官抓走,带进只有一扇小窗户的“烦闷室”关禁闭,他想往外逃,却怎么也逃不出去。“醒来后,一摸脑门,全是汗。”

  2016年4月23日,杨龙开至今都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,就是在这一天,他正式踏进了豫章书院的大门。

  “我爸妈只跟我说那是个体校,其实他们也不太清楚里边的情况。”彼时14岁的杨龙开正在江西上饶的一所中学读上初二,厌学、沉迷网络……他跟父母表露了几次不想上学的想法,父母只当他“胡闹”,无奈之下,在网上找到了位于南昌的豫章书院,“只是想让他能有个受管教的地方。“他的父亲说。

  与杨龙开相似,15岁的大连男孩李勇也是在”糊里糊涂“的情况下被送进了豫章书院,2016年6月,母亲带他到南昌旅游,一辆本来要将他们送回宾馆的出租车,将目的地改到了豫章书院。”我才知道,原来是我妈把我骗过来的。“

  挣扎着想要逃走的李勇,在豫章书院上的第一课就是”关烦闷“,”出不去,又不能联系父母,只能在网上给他们(父母)留言,但留言被学校发现后也是会被修改的。

  在李勇的描述中,在豫章书院的生活每天只有两件事,一是上文化课和国学课,二是”劳动“以及等待随时会落在自己头上的“体罚”。劳动的内容是情况而定,有时候是搬砖,有时候是搬水泥。“一旦违抗,就会被打戒尺。”利用印象最深的一次惩罚,是被教官要求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。“坐不动了,就站着。”他那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抑郁症的迹象,有次劳动,趁教官不注意,拿起洗衣液就往嘴里倒。“没喝几口,因为实在太难喝了,喝不下去。”

  但是在李勇的印象里,他的经历不过是豫章书院惩罚的常态,他记忆中最严酷的一次刑罚,落在隔壁班一个叫康丽的女孩身上,“被打龙鞭,那个惨叫声,几乎全校都听见了。”

  与李勇的“反抗”不同,从烦闷室出来之后的杨龙开下决心要做个听话的“乖学生”,乖的目的是为了少受惩罚。“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,我跟其他人也很少说话,怕出错,最后觉得自己好像得自闭症了。”

  2016年10月,杨龙开和李勇先后被父母接走,但直到今年年初,有关网瘾学校体罚消息相继在网上曝光后,父母才逐渐相信孩子说的话是事实。

  在家呆了将近一年后,今年9月,李勇进入了大连当地的一所中专就读,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BG大游,跟同学互动,看上去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。但只要有时间,他就会在知乎、微博、贴吧上发帖,讲述自己曾经的遭遇。“这个事情只要一天没解决,就永远是我心里的坎。”

  而杨龙开则因自己的这段“遭遇”获得了父母的“补偿”,父母终于不再要求他进入学校就读。他决定出“出去找点事做”,但具体做什么,此时此刻,刚满15岁的杨龙开并不清楚。

  从几年前的电击治网瘾到如今的豫章书院体罚治网瘾BG大游,尽管网戒机构频发暴力事件,但不少家长对于“网戒机构”的需求却从未降低,“正规”的网戒机构如何戒网瘾?学生们在此如何生活?听完了豫章书院少年们的故事,记者走进了北京大兴一家成立于1993年的“网戒”机构。

  下午四点左右,北京大兴黄村的这家网戒机构内,二三十名学生正挤在一间教室里,观看一部教育题材影片。

  网戒机构位于一家医院旁,没有明显的标识,选址僻静,除了邻近马路上来往的车辆,难觅行人。

  对该机构的介绍为“总医院成立的国内首家集心理、医学、教育、军训、家庭为一体,全面帮助青少年心理健康成长的机构。”工作人员单老师告诉记者,机构实行严格的“军事化管理”,一切按照军人的标准来。

  “军事化管理”是不少社会网戒机构采用的方式,记者随机咨询了几家网戒机构,对方无一例外皆表示,实行全封闭、军事化管理。

  “军事化管理也是让孩子能够听话,守纪律,养成自律的习惯嘛。”一位在该机构陪读的家长对记者说。

  在这个两进的院落里,记者要穿过两道上锁的铁门,才能进入学生和家长上课与生活的“核心区”。两道铁门之间是一条10米左右的过道,两侧的墙上张贴着教师简历。记者注意到,在40人的团队中仅有3名临床医师,其他人员均为心理咨询师和。负责人陶然表示,“几位临床医师数量够了,他们有处方权,对症开药”。而治疗的关键是心理辅导,在他的团队中,部分军官和行政人员也必须有心理咨询师资格证。

  过道两端连接的两个院落中,前院为一个篮球场大小的“操场”,后院的十来个房间分别为学生和家长宿舍以及教室。

  每个宿舍里摆放着三张上下床,码的像豆腐块一样的杯子整齐地摆在床上,除了一个脸盆、一双鞋、一个收纳箱,每个学生床下再无其他物品。

  据该机构负责人陶然介绍,“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”的课程主要包括两方面,一是学生和家长的课程,包括心理知识、亲子沟通等内容;下午则要进行两小时的军训。每周一到周五晚上,全体学员和部分家长到大教室,进行学员状态的评估,有时候会请一些大学教授来讲课,主要内容就是心理健康和如何开朗乐观这方面。

  学生在此处于全封闭状态,陪读的家长可刷卡外出,而学生如果想外出,则必须要向老师请假并由家长陪同。陶然告诉记者,该机构的一大特色为”家长陪读“,”我们原则上要求家长必须要有一个陪读的,这样可以促进亲子沟通,还可以避免有体罚发生。”

  “没有直接的体罚行为,因为那里的家长都是时时刻刻盯着的,教官不可以随意辱骂我们。但如果不听话的话,会被约束起来。”一位该机构的前学员小张向记者透露,但对于如何”约束“,小张并不愿详谈。

  ”我认为网瘾其实是属于精神疾病的,有心理或者精神问题的需要用药的,我们会把他们转到门诊;其余的主要是通过这些心理课程、亲子互动来解决,短则三个月,长则半年到一年。“在介绍如何治疗网瘾时,陶然告诉记者。

  “我们开办了二十多年,基本上康复率能达到90%,没有发现一起体罚案例。”陶然补充道。

  让孩子在全封闭的情况下通过军事化管理的方式戒除网瘾,并要由家长全程陪同,并非所有的家长都能接受这种戒除方式,而鱼龙混杂的网戒中心又难以甄别,治疗孩子的”网瘾“,送到网戒中心是否是最好的选项?而“网瘾”是否可定义为疾病?走出网戒机构,记者就这些问题采访了相关专家。

 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数据显示,截至2016年6月,我国现存的7.1亿网民中,19岁以下的青少年占23%,其中年龄低于10岁的网民超过2059万BG大游。

  如何界定网瘾?网瘾是不是一种精神疾病?目前国内对”网瘾”的医学定义一直未有公认,通行的说法将网瘾作为网络成瘾症的简称,是指上网者由于长时间地和习惯性地沉浸在网络时空当中,对互联网产生强烈的依赖,以至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而难以自我解脱的行为状态和心理状态。 大部分学者认为应该把网瘾称之为网络的过度使用,或者网络的滥用。

  在北京回龙观医院心理科主任看来,单纯的网络成瘾并不属于精神疾病的范畴,“大多数网络成瘾的都有一些心理困扰,亲子关系障碍、人际关系不良,情绪障碍等。”在他看来,网络成瘾更多的是一些心理疾病的外在表现,“因为孤独,或者因为缺少父母的关爱等问题,还有一些有抑郁的倾向,他会借助网络来释放,有过度使用的倾向。”

  “一些戒网瘾机构打着戒网瘾的旗号,错误地把网瘾归为精神疾病,用打骂、吃药甚至电击等暴力手段逼迫青少年戒网瘾。”说。

  面对社会上的网戒机构鱼龙混杂的局面,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党委书记路琦表示,对于有沉迷网络倾向的未成年学生,学校应当指导其监护人开展家庭教育,配合家庭、社区及其他机构进行教育和引导。对于沉迷网络的未成年学生,可以由具有资质的公益性专门机构对其进行干预、矫治,同时,这些专业机构要接受监管。

  目前,全国戒网瘾机构设立尚未有正式的国家标准,但相关部门规定开办青少年戒网瘾机构必须要符合《网络空间未成年人保护条例》中的相关标准。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医疗法律师周雪峰认为,通过体罚等方式戒除网瘾,一是侵犯了他人的身体权,二是人格权。“这是违规甚至是违法的,是否犯罪还要看设计的人员数量及受伤害的程度,即使是医疗手段,也不是所有的都符合使用规范,比如电击等BG大游,必须在规定范围内。”

  强制约束、军事化管理甚至是体罚是否是戒除网瘾的必要措施?认为这完全属于误区,从他临床接触到的众多网络成瘾病例分析,他认为有半数以上的网少年“网瘾者”是因为父母关系不好、缺乏关爱等因素导致。因此,他认为治疗网瘾的正常途径是要从“心”出发,“选择正规的医院,通过改善亲子关系,通过一些家长课程的设置,让家长和孩子能够慢慢改善关系,并辅助一些心理和临床药物治理手段。”

  “父母的关爱,亲子关系的改善,从心理层面来治疗,这个才是治网瘾的关键。”说。

  经历了豫章书院的“梦魇”后,李勇和父母终于达成了和解,母亲郑女士跟他郑重地道了歉后BG大游,将大量的时间用来陪伴他。

  与此同时,不少网瘾少年的家长仍为孩子的网瘾问题四处奔走,在一个名为“厌学、网瘾家长交流组”的qq群中,聚集了1600名有相同处境的家长。

  而豫章书院事发后,记者注意到,群里的答案,也从“送到一家靠谱的网戒机构”逐渐变成“多关爱,多陪伴,没别的好办法。”(文中李勇、杨龙开为化名)